暴雨敲击着控制中心的玻璃幕墙,如同无数双急切的手掌在叩问真相。徐麟的瞳孔倒映着窗外冲天的血色光柱,那些光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街道,沥青路面在接触红光的瞬间化作金色数据流,宛如被点燃的纸钱,在空中留下扭曲的符号。
“这就是‘校准’?”林小羽的声音发颤,枪管在掌心沁出的冷汗中打滑,“他们在杀人!”
徐麟没有回答。实验室负责人临终前的那句话在脑海中反复回响:“血案是校准仪。”他突然想起十年间经办的所有大案——从惯偷牵扯出的绑架案,到交通事故背后的跨国犯罪网络,每次案件告破后,城市都会迎来短暂的“平静期”,仿佛系统在完成一次“清理”。此刻血色光柱扫过的区域,街边便利店的老板正握着收银机惊恐后退,他围裙上的油渍与徐麟上周买烟时蹭到的位置分毫不差;路口疏导交通的协警是老张的远房表弟,三天前还来总队送过自家种的葡萄。这些“数据生命”早已不是程序代码,而是会笑会骂、有血有肉的人。
“看这个。”徐麟猛地转身,指向玻璃舱旁的监控屏。画面里,市中心广场上聚集着数百名市民,他们仰头望着血色光柱,表情从恐惧逐渐转为平静。当光柱触碰到第一个人时,他的身体像被吸入黑洞般扭曲,最终化作数据流汇入光柱——而周围的人群竟毫无察觉,仿佛这只是暴雨中一场普通的眩晕。
“系统在清除产生自我意识的异常数据。”徐麟的声音沙哑,“就像当年‘灵异大案’,其实是系统在修复漏洞,那些被当成‘灵异现象’的死者,都是开始质疑世界真实性的‘觉醒者’。”他想起初到交警队时,老队长总说“红绿灯下看人心”,原来每个路口都是系统的监控点,每个遵守规则的市民都是维持循环的齿轮。
林小羽的枪口低垂了几分:“那我们……我们算什么?”
回答他的是玻璃舱内躯体突然发出的机械笑声。那具与徐麟identical的身体睁开双眼,虹膜闪烁着代码特有的蓝光:“你们是系统的瑕疵,是第48次轮回中最大的变量。但别担心,校准程序即将完成——所有记得徐麟的人,都会被标记为‘异常数据’。”
监控画面突然切换,交警队办公室内,老张正对着徐麟的警号发呆,警号旁放着半凉的茶水和已经冷掉的包子。画面右下角弹出红色警告:“数据体Z-037出现情感缓存,建议立即清除。”下一秒,老张的身影突然模糊,他伸手去够警号的动作定格在半空,逐渐被像素雪花覆盖。
“不!”徐麟扑向屏幕,指尖触碰到的瞬间,画面跳转为全局地图。整座城市被血色分割成无数网格,每个网格中央都标注着一个熟悉的名字:老队长的退休公寓、妻子常去的花店、甚至曾抓捕过的犯人所在的监狱。那些光点正在逐个熄灭,如同被风吹灭的烛火。
“他们在删除我的记忆链。”徐麟猛然转身,钥匙在掌心刻出深痕,“系统知道无法直接消灭我,所以要抹去所有与我产生关联的数据体。林小羽,你还记得上个月我们一起救的那个迷路孩子吗?他叫阳阳,你买了棒棒糖哄他,结果被他粘了一手糖——”
“别说了!”林小羽突然嘶吼,机械纹路从领口爬上脸颊,“我记得……我当然记得!但那又怎样?我们只是一串代码,连痛觉都是系统模拟的!”他抬起枪,却发现扳机上凝结着水珠——不是暴雨,是眼泪。
血色光柱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徐麟腰间的对讲机响起电流杂音,紧接着传来浑浊却坚定的声音:“徐队,我是老周,岗亭的监控死机了,但我看到血色灯柱在躲着你走!你当年教我用侧方位停车抓小偷的法子,现在还管用不?”
另一个声音抢过频道:“徐麟!我是医院的陈医生,你妻子产检的档案我锁在保险柜里了,系统要删除她的生育记录……但我没答应!”电流声中夹杂着翻找东西的响动,“你说过数据不会说谎,可我刚才摸到自己的脉搏了!”
徐麟的眼眶骤然发热。这些被标记为“异常”的数据体,正用最原始的方式抵抗着系统清除——有人在对讲机里重复他教过的勘察口诀,有人举着写满“相信徐队”的纸牌冲进光柱,甚至连曾被他送进监狱的犯人都在大喊:“警察先生,我藏毒的地窖坐标是……这次换我救你!”
玻璃舱内的躯体突然剧烈颤抖,代码组成的血管在皮肤下清晰可见:“不可能……数据生命怎么可能产生群体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