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王世子睡前听着窗边“砰”一声响,似是什么没长眼睛的东西砸了上来。没一会儿,便见陈皮抱着一只红色的机关鸟,喜不自胜地开门冲了进来,邀功道:“主子!李娘子给您传信了!这小娘子准是想通了。”
屋内的少年郎似乎愣了一瞬。
眼瞧着小厮将鸟都捧到了面前,才仿佛反应了过来,而后“唔”了一声,故作不紧不慢道:“是么拿来瞧瞧。”
说话时似是一脸气定神闲,眉头却扬得明显,陈皮早瞧出来了,明明心中高兴着呢,主子可真会装。
事实上他主子此刻心中确实有些吃惊,且惊喜。深更半夜,那紫瓜不睡觉也要给他传话来,这小娘子就这么心急
陈皮的法子竟然这么管用……
小厮递上鸟眼巴巴瞅着,见主子没动,只瞥过来一眼,忙心领神会地乖乖退了下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雀鸟圆滚滚的眼珠子这才“咔嚓”一转,由黑变成了白,广陵王世子握它在掌心,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稍稍凑近了些,想要听得更清楚些。便见那鸟嘴一碰,内里果然传出一个熟悉的声响,一字一顿的——“谁给你染了全身红毛,你可真是一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大骚包!”
“……”
颜元今沉默了。
这紫瓜在骂谁
小娘子满口胡言乱语,一会说这个鸟毛色太艳,一会说这个鸟脾气太大,最多的是骂了十二次“骚包”,广陵王世子生平头一回听着这个词,但还是非常有自知之明地皱了下眉头。
世子不傻,这是在指桑骂槐地骂他。
又听她道:“你爱收谁的食盒收谁的食盒,跟我没关系,别来找我……”
啧。嘴上说着不生气,但是明明听起来很生气,果然是吃醋了。
世子心情莫名其妙地有些好了起来。
“……反正我们本来便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是要回家的。”
要回家的。
这句话也在这通语无伦次的自言自语中出现了无数次,颜元今揉着眉心,这小娘子情绪激昂,却听得他眉头松了又紧,他好像有些确定,这应该不是她传给他的,更像是自言自语被录下来了。
他忽然想起似乎从前也常听紫瓜反复提起“回家”二字,过去他并未放在心上,以为是说监,可如今她就在都城自己家中,为何还三番五次提起,她要去哪儿
颜元今冥冥之中觉得一定还有什么他尚不知晓的事情,一边思索着,一边继续听小娘子念叨,从前就知道这紫瓜话多,没想到能这么多。说了这么多她就不渴么他听得都有些渴了,抬手去给自己斟了杯茶水。
“虽然我做春梦梦到了你——”
广陵王世子生生呛了一口。
而后半晌没动。
那话已被小娘子其余的絮絮叨叨盖了过去,他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忽然觉得脑子有些糊涂,也什么都再听不下去,直到又听到了句“就算可能会有些意思”,握杯的手才又是一顿,杯子慢慢在桌上放了下来。
传音雀至第二天清晨便回来了,稳稳停在李秀色床头枕边,没有第二只跟来,广陵王世子并未给她回话。她面红耳赤盯着那雀鸟半天,一时抱了些不切实际的侥幸,没准它就是出去溜达了一圈……没去传话
把传音雀朝怀里一塞,再不敢拿出来了,生怕又不小心触动什么机关,录下何不该说的话。
此后一连两日也没见广陵王府传什么信来,小娘子渐渐便把这事忘了。眼下她重心在乔吟的事上,这些时日她无半分消息,国公府闭门不见,李秀色送信上了阴山观寻卫祁在,却也只收到了道灵的一句“师弟阵内受罚中。”
好在顾隽通过顾太师得到了些音讯,说是乔吟无碍,只是性子刚烈了些,又与她爹吵翻了,乔国公扬言要好好磨磨女儿宁折不弯的性子,这一回关得更死,密不透风,连个能带信的丫鬟都没有。
李秀色心中担忧,想叫上顾隽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相助乔姐姐,谁料发现顾隽这阵子好似也神神秘秘不知在忙什么。
这一日她照常朝长斋阁二楼的厢房跑,推开门果然见窗边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公子哥正弯着腰提笔作画,顾隽瞧见她也不诧异,握着笔礼貌颔首:“李娘子来了。”
李秀色方要应声,又听到顾隽续道:“昨昨兄,你也来了。”
李秀色步子忽然一崴。
身后伸出来只手适时搀了她一把,与其同时头顶响起一声嘲笑的:“你是每回走路都不看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