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你家谁偷了?”
“我姨夫,但不是偷去卖钱,他带去参加教会了。”
刚经历过夜莺山副本的薛潮:“这个教会正经吗?”
“表面不是教会,是互助会,就是电视里演的那种,围成一圈讲自己的伤心事,他叫那里‘共渡会’,但我觉得更像教会。”房泰来在便签上画了一个六芒星,中间有一道横线,“这是共渡会的标志。”
薛潮:“这和无限世界有什么关系?”
“我们公会的人闲聊,提到过这个。”
有两个成员现实中认识,其中一个死在副本,另一个人回到现实,在那个人的家里找到了遣返的遗物,是一个机器猫的钥匙扣。
一次同学会,他不明所以的同学看到他总拿着这个遗物发呆,了解是他朋友去世了,就为他推荐了共渡会。
共渡会的活动,参加者需要手持一样与自己的痛苦相关的物品,这样可以理清思路,知道自己在为何倾诉,进而在一次次互助中,明白手中紧握的东西并非痛苦,而是力量。
直到他们有勇气放下的那天,脱下痛苦,到达彼岸。
薛潮:“听着像佛教。”
房泰来:“很多宗教都相似。”
薛潮更在意另一件事:“遗物会被遣回现实世界。”
房泰来嘲讽道:“落叶归根,多仁慈,可我们本就是被抢走的。”
共渡会的门槛非常低,可以说来者不拒,他们几乎畅通无阻地参加了周末活动。
薛潮把这当做“体验课”或者“甜品店的试吃”。
他们完美融入了,房泰来有原生家庭,薛潮有孤儿出身和捡了他后来又失踪的姐姐。
他回到现实世界时,翻遍姐姐的房间,没有找到那条紫水晶项链,他随便拿了另一枚红碧玺戒指作为“追忆物”。
“有一天早上,我醒来,但找不到她,我等了三天,她没有回来,我报警了,警方没有找到她的下落,邻居们说她抛弃我了,我是一个拖油瓶,我知道。我那年……七岁?还是有十岁了,反正记事了。”薛潮沉默了一会,“我完全不相信,现在也是如此。”
周围人安慰的话涌向他,有点哄人入睡,薛潮对他们露出礼节性的浅笑。
大家更同情地看着他,创伤不是一次倾诉就可以化解的。
活动结束,他和前来安慰他的人问好,并不主动搭话,有人想加他的联系方式,他就顺从地应下。
出乎意料的好脾气引来更多人,他招架不住,借口去卫生间。
房泰来被活动的组织者拉着询问感受,等他再出来,向他递了好几个求救眼神,薛潮眨了眨眼睛,拜托她再多撑一会。
他主动上前加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联系方式,男人邋里邋遢,头发和胡子疏于打理,已经打结了,衣服也皱缩缩的,神情颓废,像终日买醉的社会loser。
他先是有点神经质的警惕,听明来意后,又换上讨好的笑:“我看你在那一坐,有点高冷,都不敢过去打招呼。”
这个男人的讲述在这里也“平平无奇”,母亲刚去世不久,他又失业了,积蓄被他拿去赌博,挥霍一空,再这样下去,他迟早要沿街乞讨。
他是整场活动与他人交流最多的人,似乎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他加了很多人的好友,不管对方乐不乐意。
一个张牙舞爪的求救者。
他有暗中留意薛潮,似乎在找合适的搭话时机。
没想到薛潮主动找他。
薛潮随意地翻着他的朋友圈:“因为我们是本场唯二瞎编的人。”
男人心里一惊,面上愤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侮辱我还是我的妈妈?”
“我的意思是你别有目的,我也一样,我们可以交流一下调查结果。”薛潮笑呵呵地揽住他的肩膀一起走,“你的朋友圈怎么没有价格,给我介绍介绍?侦探,那位被亲兄弟算计而黯然伤神的高管,他的夫人给你多少钱,让你抓他在共渡会的情人?”
他手劲怎么这么大?完全挣脱不开!被掀了老底的私家侦探失去智商,麻木地问:“你是那个渣男雇来反侦察的?”
对不起呜,老板,他遇到同行了!
薛潮给他传了几张照片,男人一看,正是他的任务目标与情人在卫生间后的员工间耳鬓厮磨的照片,这让他更加警惕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私家侦探直觉有危险。
“我想雇用你,帮我查点东西。”薛潮松开手,抚平他的牛仔外套,一个亲昵的动作,但配合他垂下的冷淡眼睛,只让私家侦探感到无声的压迫感,“但我需要你认真一点,价格好谈。”
私家侦探紧着嗓子:“事先说好,我可查不到什么总裁高官。”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薛潮的鞋尖敲了敲地板,“就查共渡会。”
他们只有一天的假期,薛潮先送房泰来回学校,房泰来的社交能量耗尽,颓废地摊在后座:“今天在场有……的人吗?”
“游戏”两字被她含糊过去。
薛潮:“有两个精神不太正常,不确定是因为现实世界的悲痛还是别的,我让侦探去查了。”
“那个人靠谱吗?恕我直言,‘私家侦探’听着就像只能查查出轨的……自由职业者。”
真委婉,她其实想说有上顿没下顿,可能还在法律边缘试探,靠封口费过活的流氓。
“他以前是警察,身上有训练痕迹。”薛潮淡淡地说,“但你想的也不算错,他应该是因为某些出格行为,违反纪律,被革职了,正合适。”
他们在现实世界的时间有限,有些事只能交给别人查。
薛潮回到别墅,打开电脑,蒲逢春只是普通人,他找不到和她相关的事,但她有一个有名的老师。
钢琴家明洋的讣告在两个多月前,只说“因病医治无效,不幸去世”,因为他确实上了年纪,他比霍尔德还大二十几岁。
而且他自少年出道就体弱,弱了快五十年,有一次演出还晕倒了,之后就慢慢淡出大众视野。
对于普通人算死得早,对于他似乎算长寿了。
薛潮以蒲逢春朋友的名义,私信明洋的业内朋友,询问关于师徒俩和遗物的一些事,遗憾的是,对方果然没有回信。
但他找到一点线索,半个多月后,邻市有国内外的钢琴交流会,会请很多钢琴界的名人,他算好时间,准备下个副本结束,多请几天假去堵人。
如果他还能活到那时候的话。
花瓶里的红玫瑰已经枯萎了,薛潮换上新买的白玫瑰,他在姐姐的房间睡到凌晨,再醒来,已经回到无限世界。
敲门声就来了,是霍尔德。
薛潮以为他又来装模作样道歉,但他根本没提马可·波罗,像那家伙一死,他就忘记了有这么一个学生。
霍尔德从容进门,挂外套时还关心他,像亲近的长辈:“没用我给你的情感抑制器吗?你整个人像被情绪搅乱了……那位真是恶劣。”
霍尔德以为是将鸣对他使用了能力,薛潮没解释。
然后他的“老师”就开始了各种势力、人脉、房产、情报、道具的交接,其中包括乐团和顽疾的钥匙。
马可死了,并且薛潮拥有更能带来腥风血雨的实力,他就是霍尔德最理想的“继承人”。
薛潮没有推辞,这些正是他需要的,霍尔德不提,他也会提,决定杀马可的时候,他就把霍尔德的一切当做囊中之物了。
其他人眼里,他已经闯进第一梯队,但他不满足于此,在霍尔德调侃他“失去目标”时,他只是反问:“你前面不是还有两个?”
他迎着霍尔德饶有兴致的眼神,也从容道:“而且,我也想早日退休。”
他前两个副本,的确想得过且过,活着就行,但现在他改主意了。
他只想脱离这个荒谬的世界,他要尽快攒够积分,通关游戏,回到正常的生活。
霍尔德喜欢他坦然的野心,给他讲了讲前面那两位主持人。
第二名是若水的顾问,隐士高人一样,为人低调,不爱弄那些噱头。
但胜在稳如老狗,每一个副本都能化险为夷,不管玩家如何张扬、boss有何种威力,他常能卡在人气值60点左右就结束副本,熬死了一个又一个主持人。
至于第一名,是曾经排名第二的大公会顾问,自从那个公会覆灭,他低调了一段时间,在若水、乐团后来居上,又冒出一个七杀后,他就彻底销声匿迹了。
薛潮:“主持人每周必须开启一次副本,怎么销声匿迹?”
“和玩家榜原来那个第二名一样,挂名,偶尔会有这样的情况,他们是成功通关游戏的人,已经回到现实世界,但留在无限世界的影响太深,那些印记完全退去需要时间,排名越高的人越是如此。”
所以霍尔德这个老三,其实是明面上的主持人。
“我还有一个问题。”薛潮盯着霍尔德的眼睛,“你真的不信传言中事关‘最终通关’的钥匙?”
明洋和蒲逢春的死,都是马可·波罗的计划,但他不信霍尔德没有察觉,这老男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是真不在意。
“因为我就要最终通关了,没必要赌虚无缥缈。即便真有钥匙,你怎么知道套着谁的陷阱?或者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我还是坚持我的想法,孩子。”
薛潮微微睁大眼睛:“再有一次副本,你的积分就够了。”
霍尔德颔首,将手机推到薛潮的面前:“实际上,这次来找你,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有背叛者的线索了。”
屏幕里是副本信息,薛潮:“他藏在这个副本里?”
“不,是他带走的那个玩家,被他藏在了这里。”
“引蛇出洞。”
“没错,公司下命令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霍尔德说,“我们相处的时间短,来不及教你更多,就实战中说说吧,你不是也想尽早最终通关?正好先来做一个见证。”
“这是双主持人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