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生死肉骨
陆扬心脏跳得极快，尽管混乱不堪的头脑告诉他，魏逐风竟敢大胆至此，绝不会做毫无准备的举动。
他下意识用背挡住赵烜窥视的目光，一面劝自己冷静，一面不停冒汗。此时手腕却被拉拽，大步向前几乎要栽倒，牵住他的人却仍旧不动如山，安然自若。
在等什么？
要么走，要么反杀。
炽热的目光不停巡视着，驻留在魏逐风眉眼上下，像无形的触摸。
在等什么？
“变化大吗？”
“……什么？”
这个本该在重逢后第一面问出的问题，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晃得陆扬完全出神。
他手心里被放进了一把刀，随后胳膊扬起，身位对换，不偏不倚架在了魏逐风前颈，完全没有气力的手擦过锁骨，尽管没有任何事先沟通，陆扬在一瞬间内就握紧了那把刀，从善如流地向后退了一步，疾声喝斥道：“不许过来！”戏演完了，才狐假虎威凑在人耳旁，低声问：“你给我安排了什么角色？”
魏逐风不合时宜地低下头，用手掩了一下。
这才对。不该是被骂完傻瓜，就真的怀疑不安，不加反驳的接受。
这很好，像活过来了一样。
就连最近的人也发觉不了，就不必说六神无主的赵烜。
陆扬脸边一热，入了一句胜券在握的低语，“唱一出《耳邮》。”
他眼前灵光一闪。
《耳邮》里有个故事。
一个年仅十三的农家子因年幼娶妻，新婚之夜一名彪形大汉闯入洞房将新郎绑架，并以此要挟新郎家人退亲，交出钱财。后来经乡里人调查才知道，原来是新妇与大汉青梅竹马，心意相通，不愿出嫁，只好出此下策，暗自策划绑架，赌一次夙愿成真的私奔。
陆扬眯起眼睛，悄然一笑：“听过不少话本啊。”
魏逐风恍如未闻。
尽管是做戏，他们未免也太敷衍了一点，直到赵烜近到头前，魏逐风才懒散一摊手：“陛下，救命。”
“你是谁？”赵烜气得要杀人，将怀袖一抱勉强持了个不露下风的姿态。被僭越并不是他被激怒的最大原因，而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愚弄。他怒目而视，竟察觉此人比他还要高出几分，触之一瞬森然，转眼乖顺可怜，几乎让他怀疑自己看错。
“适逢万寿，前来朝贺。陛下大可去查请帖。”
赵烜目光陡然激灵了一瞬，意味深长在他身上来来回回打量。
陆扬提刀逼近宵小之徒咽喉，一派赤诚之色，朝赵烜邀功：“此人鬼鬼祟祟躲于窗前，被我察觉，陛下不必听他挑拨，胡言乱语，抓起来严审便知是哪一国的使团，也可知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号人物！只是……现下上京鱼龙混杂，浑水摸鱼者不计其数，诸国虎视眈眈，丢了个人，也罢，不是什么大事。喂！你是谁？无诏无传私自入宫，闯入此地，意欲何为？”
“在下有诏书。只闻上京风貌绝佳，宫中历史悠久，为一方妙谈，心向往之，没能打招呼潜行至此，不料迷了路，被人擒住，恰好您及时赶到。是在下失礼了。”
陆扬一怔，狐疑地觑了他一眼，直到魏逐风从腰间摸出锦囊，神色自若递给赵烜。
锦囊中是一封宣诏，一封请柬。
陆扬演得很认真，踮起脚尖又将朝自己拉近了一点，怒气冲冲地威胁：“你别耍花招。”
“将人放开吧。”赵烜拆开请柬，冷淡打断了他天花乱坠的表演，又咬牙切齿道，“二殿下，有失远迎。”
陆扬撒开手，忧心忡忡，似乎在拼命回想这是哪一位二殿下。
魏逐风掸了掸袖口，十分刻意地惊讶了一下：“难道陛下没有看清？本王已然有封号了，官职虽然不高，也算有个差事。”
此话一出，倒是陆扬惊讶地擡起头，眼中波澜异动，却克制着自己并未朝人看去。
“裕王殿下，深夜迷路，误打误撞，我就当你所言非虚。”赵烜扔掉手中那把刀，身后跟着的侍卫却步步向前来，他示意不必轻举妄动，脸色已然不好看了，“欺骗隐蔽，此乃阴谋。光明正大，此乃阳谋。北境战事初定，你是料定了朕拿你无法？朕大可以扣留你在上京以作要挟，别忘了，竟然在此时派你出使，想必你父皇和兄长也只是视你为棋子吧。”
“怎会呢？您也说了，我无关紧要。一个到及冠之岁才得封王的皇子，您用我去要挟太子殿下？我和您一样没有选择，”魏逐风说，“强龙难敌地头蛇，在南昭境内，哪怕是本王也不得不驯顺温良。您放心，决计不会再有下回。”
“但愿如此。”
“南昭的皇帝请留步，本王还有一事。今日之举虽然是个误会，但此人以下犯上，不能轻易放过。上京热闹繁华，宫中更是如此，令人心生向往，只是曲径通幽处，偏僻之居只住了一位大人，不知是何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