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天生敌意
陆扬拍了拍衣角的灰,旁若无人地站了起来,心境很乐观,在心里对自己开玩笑。若是这承诺如此好达成,岂不是人人都趋之若鹜了?这一级一级看似毫无规律,实则蕴藏了一些灵活的小巧思,相府也不是全然为了难为人,最终也只是为了热闹,博人一乐。
香烛一寸一寸燃烧,离规定的时间逐渐接近。
想是到了开阔处,缚在他眼上的那截缎带,在风中随意飘扬。
眼见人在外悬的阶梯上冒了头,底下有惊讶也有叫好,眼上蒙着布的人看不见,这段路更加险阻,两边的墙壁另有突出的尖刺,刺人硌手,天旋地转完更分不清方向。他的手抚摸上去,已然碰到了,眉头轻微地皱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怀揣着故作轻松的笑意一跃而上。
陆扬擡起脚,听到了笛声。
那笛声悠扬极了,本不该属于上京,合该是草原的笛声。
他落下的脚步轻了些,随后坚定地一级一级向上爬。
不知是不是巧合,每到需要转弯,或是前方有阻碍时,那乐声便会不动声色地停顿一下,或是巧妙地拐个弯,既让人听不出来错处,反倒添了几分诙谐俏皮。
陆扬心中大多数的犹疑不定,竟不知不觉随着这闹着玩似的笛声,消遣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物是人非感时伤怀,都被上京的风吹得七零八落。
他终于走上了最高的看台。
皇帝为难他举步维艰,他便来借此看看人间。
随着陆扬站定,笛声不知不觉地停了。
他听不见宫殿内的奏乐声,听不见高处不胜寒的疾风,却听得见笑闹与交谈。
徐慈看热闹看得正好,半途中被泼了冷水,怒目直视:“你作弊!”
魏逐风将横笛取下,放入怀中,只带着凉意扫了她一眼,嚣张跋扈的徐家大小姐浑身打了个冷战,蓦地将话咽了回去。良久,他淡淡道:“法无明令禁止即为可,况且,不是你先强人所难的吗?”
为打圆场,敲锣的店家代相府行了个传话的义务,兴高采烈说了些吉祥话,令人堆满意散去了,少数一些直接哄进去同吃场便饭,算沾点喜气,又来笑嘻嘻招呼魏逐风:“这位公子,与方才摘得头彩的公子是否是一同的?我们主家厢房有请。”
魏逐风对这一大一小的姐妹俩同时失去好感,眯着眼仰首看了贵妃一眼,一句也不多说,匆匆迈入楼里。就在同时,他的脚步忽然止住了。
远方传来低低的鸣鼓声,起初动如雷震,而后越来越平缓,却始终持续着节奏。
“咚——”
“咚——”
“咚、咚、咚——”
贵妃起身:“何人在鸣鼓?”
下人忙解释道:“那高处的确有一个大鼓,但年久失修,敲起来又颇费力气,早就无人踏足了,不知怎么……”
“长姐。”徐慈心中不安,心口砰砰直跳。
街角处几人擡头,面露异色。
为首者气急败坏,朝前追了几步,不知为何,那脚步便停了下来,仿佛是心生胆怯,再也没有力气向上一步。
那鼓还在敲。
敲鼓人不是力大无比的壮士,却振聋发聩,生生不息。
贵妃立在看不见的位置,静静听了一会儿。
屏风外不知何时有两人站着,身姿笔挺,从容温和,很是般配。只远远问了个好,称了声谢,并未露面,便随相府之人带领离去。
这一路进厢房,招摇过市,引人注目,有人向他们介绍桌上的酒菜,皆是按寿辰规格添置的席面,散座在外,包厢里怕是独树一帜的待遇。
好不容易锁上门,陆扬将端庄面具一抹去了,得意洋洋扶正帽檐,讨赏道:“我是不是很拿得出手?”
后脖衣裳被高高拽起,从后心重重一掌落下,像抖仓鼠似的甩了两下,没晃出藏匿在嘴里的粮食,扇起了一阵四处飘散的灰。
陆扬正撞在脸上,咳咳两声,温润的表情霎时间便崩了,惊奇地看向魏逐风。
他怎么知道自己贸然见了那鼓一时冲动上手去敲,被灰呛了个半死,弄得全身都是,敲第二声就后悔了?
但万事有始有终,为了面子也只好硬着头皮又敲了好几声。
旁人见他面相稳重又行动有异,总觉得其中仿佛有深意,多加揣测,心中惴惴不安,只有魏逐风看到他头发上的狼狈,虽然有点嫌弃吧。
“这种拿得出手?你也说得出口。”魏逐风照着掌心吹了口气,把灰吹跑,拎着人站回墙角,出言命令道,“站好。我有话问你。”
陆扬整理了一下腰间别出的衣服,指尖随着布料左右游移,嗯嗯应声道:“你说。”
魏逐风盯着他的指尖,反身从桌上倒了杯水:“你无故招惹人家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