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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杯盏狼藉(1 / 2)

第78章杯盏狼藉

梁康权的空卷轴,是行至山穷水尽后的一道抚旨。

他愿意写什么,尽可不计其数地朝上填,是褒奖,更是溺爱。

只是世人勉强还算聪慧,分得清上意到底是因为卷轴里的内容,还是因为书写的人。

这道旨意到底还没有算作欺骗。

翌日赵烜办了一场宴会,宴请各国使臣。

皇帝陛下脸色不佳,一看全是不速之客,哄得人心烦,头回如此希望自己的生辰敷衍着赶紧过完。

他目光朝左偏了偏,只见一顶小帽就能挡住大半张脸的人不动如山跪坐在帘幕之上,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他反应力很快,立刻察觉到有人在看,很快地与赵烜对视了一瞬,他先转开眼,却见对方从容不迫地笑了一下。

赵烜擡起手意图吩咐些什么,一道飞快的流星不知从何处窜到了他的膝盖上,近卫均吓了一大跳,伸手去抓,够起个四肢乱挥的小团子。

“快点放下来!”赵烜额角滑落一滴巨大的汗。

幼童显然未被吓到,一声细碎的嬉笑被陆扬捕捉,他先于众人一步擡头瞟了一眼,看见了一个圆嘟嘟的侧脸和鼻梁。

底下的人见了,也都凑近身体,想瞧清楚一些。

然而赵烜的一切吝啬刻薄在一瞬间打了个圈,非常僵硬地改换帝王的表情,扬起了一副笑脸,窥探到周遭有许多人投来好奇的目光,赵烜不着痕迹用宽袖盖住了小孩的面庞。

那是一个五六岁的男童,衣服上的金线流光四溢,几乎到了夸张的地步,没有人在见到这小孩第一眼时会感叹他富贵无极的派头,只会对这副像寻常暴发户似的做派咂舌。

赵烜对不怀好意的窥视熟视无睹,我行我素抱起孩子,事无巨细地吩咐道:“在后殿给他另起一个坐席,有点点辛辣的都不要,这只玉钗是谁给你的?”

孩子糯糯地答道:“嬢嬢。”

赵烜皱眉,回身谴责:“以后不许教他说这些有失身份的称呼。”皇家哪有什么嬢嬢。

他抽出那只成色不算顶级但也泛着温润光泽的珠钗,随手一丢,面不改色将儿子放在了大殿正中心三级台阶之上的皇椅宝座。

文臣惊慌,连忙劝谏道:“不可——”

收到的是不可一世、不可忤逆的尖利警告。

在群臣百官间皆是一副儒生面孔,惠济天下,凡事都好商量的陛下在这件事上充分要回了全部的权威,不允许任何其他的声音出现。

言官悻悻退下,尽管对皇帝宠爱太子的行径已然屡见不鲜,但这,难道不是公然昭告天下,江山已定?就算太子没有不臣之心,难不成贵妃的母族,朝中嗅闻风向的人里就没有心怀鬼胎之徒?就算是宠爱,何必如此病态?将事情做得如此绝。

小孩爱跑爱玩,自然不愿意在那把冰凉又无趣的椅子上待太长时间。

赵烜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满意极了,又不愿随便什么人都能注视他的珍宝,将孩子交给随身的宫人,轻松地说道:“去吧。”

小孩随意一跑就晃到了陆扬的眼睛。

他不动声色地揉了揉眼,俯身与一众太监一样向太子殿下跪安。

“你喜欢孩子吗。”

陆扬跪退半步,这样就不用和正襟危坐身穿华服的裕王殿下正正对上眼。

他舔了舔嘴唇,想到了一个还算得体的答案,谨慎地答道:“还好。”

“你是喜欢孩子,还是喜欢那个孩子?”

“这重要吗?”

魏逐风伸手将酒杯换了个角度,隐约可以看见侧影,但是看不清楚神色。

他心中摇摇晃晃,没有兴趣去看觥筹交错与美人歌舞,握紧了小盏,笑道:“随口一问。”

喧嚣之中隐秘角落有来有回的窃窃私语,哄得始终在观察和审慎的陆扬,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他看着魏逐风的背影发愣,心想到他肩上垂落一块花里胡哨的带子。

靠里的那一侧污了一块,是早晨起居时他为殿下摸索并套上这件华而不实的衣服时打翻了茶弄上的,留下的一点深色的水渍,如果不仔细看怎么也看不出来,既不能够说完美无缺,也不至于被指责失礼。但它就在那里。哪怕眸光看不见,手指碰不到,陆扬也知道它隐隐就在那里。

是绕着绕着衣带砰然间的一次浅然的对视。

他发誓他什么也没想干。

随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就像昨晚。

杯盏狼藉。

眼下并不是坦白什么的好时机。

他一边想着,一边用余光看到,没有一丝为难和强迫任由事态发展,但也没有任何一句后悔和退后的人,又悄悄回头,用灼热的目光扫了他一眼。看起来非常漫不经心,但又很郑重地将还泛着热气的食物,悄悄往柱子后面的角落里推了推,拿走了酒杯。

虽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病症,但只要生病了,就不该喝酒的。

陆扬埋下头,在冗长又无聊的夜宴里被喂了个半饱,所以也没有闷胀的胃痛。

魏逐风对这场宴会其后的政治目的毫无关心,因而没有参与任何一场推杯换盏。他在北巍的名声很不好,成年后才被勉强承认,魏潜云的眼中钉,怀才不遇壮志难酬,被孤立被冷落被边缘……谁来与他交好才怪。

经过一番试探已然能够确定,他想要的蛊毒解药和陆扬疑罪从有的遗诏,恐怕都在那个老太监手中。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将人引开一时半刻……

他出神了一会儿,忽然有人来与他敬酒。

魏逐风微一愣,还未来得及发作,一张嘴姜满就知道自己要挨骂了,他忙挡着脸拒绝道:“别骂别骂。”

他早料到数落是必不可少的,谁知火气涌上头,魏逐风只是深深地瞪了他一眼,像想维持形象一样矜持地转头要去找谁,发现位置落空了露出了非常明显的凝滞的神情。

他压低声音冷静盘问:“你看见我的侍从去哪了吗?”

“王公公赐了他一杯酒,将人不着痕迹地叫出去了。我还在想怎么回事呢,这人是谁呀?”

陆扬饮尽了那杯酒,抖了风雪,在扶摇殿安然自若地坐了下来。

他在此地生存了三年,故地重返,意外地没有生出怨恨的情绪。尽管不知道赵烜为何不在偏殿见他,南辕北辙绕了这么远的弯路,但,也无所谓了。

这里十分安静,他面前放了个炭盆,照得脸通红。

不知为何,真正穿上那一身素雅的官服,他真觉得自己好像天生就适合干这一行,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下来了。

等到赵烜步履款款走进来,他冷漠地觑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