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松再优秀，在那些老外眼里，他首先就不是自己人。”谢立言微微摇头，笃定地说，“不信你和瑞松多问问，很多尖端涉密项目，肯定不会让他参与吧？”
大家的工作都涉及到尖端科技，郭正父子其实很少聊到彼此的工作。在这一点上，他们很有默契。但郭正在商海沉浮多年，这一点难道还看不透吗？
有些时候，立场和能力同样重要，甚至立场比能力更加重要。
郭正只要想一想，就知道了。国昌为了保护自家的商业机密，可谓费尽心机。外国人难道就不懂这一套吗？甚至，他们做得更严密、更极端。
“立场不同嘛，这也能够理解。”谢立言笑笑，轻描淡写地说：“科研工作没有国界，但研发人员却有自己的祖国。”
“老郭，瑞松一天不入籍，他就是个外人。就算入职了全球排名前10的研发公司，那又怎么样？始终都是外围。可他如果入了籍，你辛苦为他攒下的家业，可就保不住了。”
他说话显然比顾幼岚更有分量：“索性让孩子回来吧。”
“以前为了孩子们的前程，我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可是现在，家里不比外面差，何必要出去看人脸色？”、谢立言长叹一口气，对郭正道：“咱们这一辈人，兴家创业没少看外国人的脸色。不就是为了咱们的孩子，不用再看别人脸色吗？”
郭正素来信服谢立言，听得连连点头。他已经完全被说动了。郭正如何舍得下，自己在国内一辈子打拼出来的偌大家业？
若真是为了儿子的前程，咬咬牙也就算了。可董事长说的很有道理。儿子在国外，也不可能得到完全的信任，不见得能得到更好的发展。既然如此，还在外面受那份罪干什么？
他连忙保证道：“董事长，您放心，我要把这个当做头等大事来办。一定尽快让瑞松回国。”郭正笑着拜托道：“孩子回来之后，还要请董事长多费心照顾。”
“说这些客套话干什么？关照子侄晚辈，那是理所应当的。”谢立言一口答应下来：“瑞松那么优秀，他只要肯回国，肯定多的是高校院所，争着抢着要他。还不都是任他选择？”
“不过进集团，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谢立言直接开出价码：“集团这些年，对于研发中心投入很大。瑞松如果愿意，一个研究所所长的职位，那是手到擒来。”
集团发展的大方向、大策略，郭正这个集团总裁，怎么可能不清楚？研发中心的发展前景，非常优越。
他对于这个允诺万分满意，但嘴上还要推辞道：“这不合适吧。他刚回来，还是是个新人，恐怕不能服众……”
“怎么就不能服众了？”谢立言不以为然，笑着道：“墨白一进集团，就接任CEO，凭的是什么？父母辛苦挣下的家业，如果不能传给儿女，这一生的拼搏又有什么意思？”
“而且老郭，你的思想要转轨呀。瑞松自己也当得起这样的待遇，这叫人才引进！这叫不拘一格降人才。”
谢立言直接拍板：“研究中心下设的好几个研究生，和瑞松的专业都对口。咱们做长辈的，不要太专断。让孩子自己选。”
“甚至，如果孩子愿意，我直接就给他成立一个团队，让他独挑大梁。资金肯定是不会缺的。设备让他开单子，要么咱们自己造，要么出去买。至于人，麻烦一点……”
谢立言转眼就给出了整套方案，“我都想过了，研发中心人才济济，当然也可以由瑞松，优先挑选组建团队。但组建研发团队，不是光看人数，还要看磨合，还要看风格理念。”
“所以，如果瑞松真有心气，敢于独当一面。我看，还是要他自己多费心思，想办法从外面挖人招人。当然，集团会全力提供资金和平台支持。”
这个考t虑很全面了，待遇给得也太优厚！郭正受宠若惊，口中连连道：“这样的条件，也是天底下独一份而了。”
“瑞松要敢拿腔作势，那就是不识擡举！等他回来，我一定亲自带着他，来感谢董事长。他一定会记住董事长的栽培和恩情。”
“什么恩情不恩情的，我也是他的伯父，自然盼着孩子好。”谢立言推心置腹地说：“还有一些话，你先不要告诉瑞松，我只和你透个底。我对孩子的期望，还不止这些。”
“他还年轻，眼下当然要深耕技术领域。但是未来嘛，站得高，才能看得远。以后，我更希望他转型成技术型管理者。”
“现在让瑞松回来，他和墨白年龄又相近，正好多培养培养感情和默契。”谢立言真心实意地说：“咱们当年并肩闯天下，现在要轮到孩子们，携手坐天下了！”
“让孩子再历练历练，做出些成绩，”谢立言直接允诺：“我亲自提名，推荐他进董事会！”
郭正面露热切。谢立言这是相当于答应，自己在集团的势力和董事席位，将来可以由儿子继承。
而且就像董事长刚才说的那样，自己一生拼搏奋斗的心血和家业，如果不能交给自己的子女，那还有什么盼头？
“董事长，您真是心胸宽大……”郭正神色激动。而且他心里的想法，不自觉就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本来心里还怀疑，谢墨白想要对自己暗中使绊子，另一种意义上的明升暗降。但谢立言的一番肺腑之言，完全打消了郭正心中的顾虑。
谢家如果真的要对付他，或者打他手中股份的主意，完全可以作壁上观。万一他儿子瑞松入籍国外，那他就算不愿意，也得退出集团管理。说不定，连手上的股份也保不住。
但董事长却选择了提醒他。郭正刚一工作，就到了谢立言手下。随着国昌的发展，一路拼杀出来。他深知谢立言为人，讲体面，重承诺。他既然开口了，那就必然不会食言。
而且，董事长比自己更加深谋远虑。他只顾着考虑，怎样抓紧自己在集团的权力。有些事情，他眼光不长远。但董事长却已经帮他想到了。
要逐步栽培他儿子郭瑞松，以后让他儿子，接手自己在集团的股份和董事席位。郭正不由得心生感激。既然如此，去地产板块又何妨。
本来，如果分工调整，他去接管地产板块，也是利弊皆有。郭正心中有些拿不定主意。去吧，怕踩坑；不去，又唯恐错失了好机会。
但谢立言的一番允诺，却帮他下定了决心。如果儿子真能加入集团，到研发中心发展，郭正宁愿轮岗。有爱子之心的，可不光是谢氏夫妇。作为父亲，郭正也不例外。
父子同在一个板块，毕竟名声不好听。或许他自己不介意，但郭正却不愿意儿子，顶着一个“凡是依靠父亲”的名声。明明他儿子，也十分优秀，是凭借自己的能力，才获得了董事长的青眼。
他正要开口答应下来，不想谢立言先一步开口：“老郭，今天和你说的，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他笑容和善，强调道：“无论你愿不愿意去地产板块，这和瑞松的事情，都不相干！你只管让孩子回国，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不可能会让他吃亏。”
“你要把孩子的事情放在心上，当成一件重点任务去办！”谢立言直接下了要求，“这也是为咱们集团招贤纳士，内举不避亲嘛！”
他玩笑道：“你如果能把瑞松挖回来，集团记你一大功。”
“至于高层调整，你想透彻了，有了答案，再告诉我一声。我和幼岚完全尊重你的意见。你要是不同意，我们再另行考虑其他人选。”
“当然，你如果愿意接手这副重担，更是再好不过。届时，我还要提前和墨白沟通。”谢立言再度压低声音，对郭正暗示道：“墨白他心里，更倾向于再提拔一个年轻总裁上来。”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无奈：“他脾气不大，但主意很大。我还要想办法去说服他。”
谢立言这个态度，反倒让郭正心情更加急迫。他是真的怕了谢墨白。
这位小谢总看着脾气温和，仿佛一只家养的白猫，优雅斯文。暗藏满腹獠牙，实乃一头伪装成猫的老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正中要害。郭正也是在谢墨白手下吃过亏的，对后者实在忌惮，还隐隐有些畏惧。
比起和小谢总打交道，他宁肯和谢立言这个老上司商量。不是说谢立言城府不深、手段不高明。而是郭正和谢立言，毕竟共事了那么多年，所以熟知彼此的性情。
郭正连忙道：“不用考虑了，董事长的意见还能有错？我……”
顾幼岚和丈夫对视一眼，心下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郭正是被说服了。
“唉，”谢立言反而摆手，一副老大哥的模样：“不要一时冲动做决定。我都说了让你回去，深思熟虑过后再答复我。”
他站起身，“今天就到这儿吧。老郭，等下走的时候，把那一小块茶叶带着。”
谢立言一有动作，顾幼岚和郭正都跟着起身。
“这可不是立言小气，只拿剩下的茶叶送你。”顾幼岚玩笑道：“实在是只有这么多！想要再弄一些，也是难了。换了别人，立言还不舍得给呢。”
“这我还不清楚吗？”郭正也是满面喜色，心情极好：“跟着董事长这么多年，耳濡目染，没少受他的熏陶。我是不会茶艺也会饮啊！金瓜贡茶，如果我都敢嫌弃，那该遭雷劈了！啊哈哈……”
谢氏夫妇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儿子交给他们的任务，这算是完成了七七八八。后面，就看儿子自己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