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意送给钟情的领带即便古板,也并不能被规则所接受。
但他还是问了,出于不安的私心,以及不可言说的,对钟情的占有欲。
“活动?应该没有了。”
钟情不懂秦思意指的是什么,除了一些为明年的申请而准备的考试,他似乎并没有要特别留出日程的地方。
“过几天放假也不出去吗?”秦思意确认到。
“嗯。学长要是有想去的地方,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钟情的先修课程大多安排在了最后一学年,因此有足够的时间去享受假期。
他的指尖在给出肯定的答案时不轻不重地往秦思意的皮肤上摁了一下,掐出微妙且短暂的窒息,让后者不得不分心转移注意。
“我想在学校里待着。”
秦思意轻缓地吐字,一只手擡起来,握在了钟情的腕间。
他有些不舒服,胃里似有似无地一阵阵抽动,连带着胸腔也泛起倒逆的不适感,传递至喉咙,被对方先前的举动牵引出生理的反胃。
“那我陪学长一起留在学校。”
钟情的手在话语间被推开了,不过他并未觉得不满。
秦思意脸色不好,覆在他腕上的手掌透着凉意,掌心却又仿佛隐隐渗出了汗。
他体会不到对方的煎熬,能够做的就只有尽量不去施加压力。
“下次去的时候问问医生可不可以换药吧。”
秦思意不说话,棕黑的眼仁跟着钟情的视线游移。那眼神甜津津的,一点儿都看不出躯壳下藏着的哀郁,清冶得好像掉进春池的琥珀,晃晃悠悠在眸间铺上一层水色。
钟情想要亲亲对方的眼睛。
他莫名觉得,也许吻一下秦思意细薄的眼帘,那些难熬的情绪就都会从对方的身体里消失。
窗外的暴雨一声重过一声,钟情却很轻很轻地用指腹去碰秦思意的眼睛。
后者本能地阖上双眼,凭借听觉与触觉去猜测钟情的举动。
温热的指腹许久才从眼前挪开,托起秦思意仍旧冰凉的手,在指尖落下更为柔软的触感。
他听见钟情在那以后万分不解地低喃:“怎样才可以让你不这么难受呢……”
——亲一亲我吧。
秦思意的回答一直留到了这天傍晚。
时间过去太久,以至于他都忘了自己有过这个想法。
钟情出现在琴房门口的一瞬,走廊的灯光把他的轮廓描得像在前夜的梦里一样。
秦思意花了几秒的功夫才看清,对方饱满的唇瓣自然地抿着,让他忽地回忆起早晨没有说出口的念头。
琴房的空间不大,关上门就更显得逼仄。
秦思意让出了半张琴凳给钟情,自己往窗边靠了些,顺道合上了还没改完的谱子。
“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
对于钟情,秦思意的想法总是矛盾的。
他可以盯着对方的嘴唇想象自己骗走一个吻。
也可以心慌不定地自我纠正,这是应当被审判的罪恶。
他的恐惧来源于很多事情,但每分每秒的忏悔却都是因为钟情。
秦思意既想摒弃那些错误的情感来为先前的一切赎罪,又舍不得对方将视线从自己身上收回。
相逆的思绪不断在脑海中制造冲突,搅得他心烦意乱,进退失据。
他迫切地需要一个能为他指明方向的事件。
一次对白也好,一场冲突也罢,再不济哪怕是钟情的抵触都没有关系,只要能让他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就好。
顺着这个念头,秦思意毫无征兆地朝钟情靠了过去,带着一身朝露的清香,差一点就要贴上对方的侧颈。
他几乎听见了钟情的脉搏,慌乱到甚至控制不好呼吸,心跳如擂地颤着双臂,就连支在掌下的琴凳都好像跟着摇晃起来。
秦思意只要再靠近毫厘就能碰到钟情了。
然而教堂的钟声偏偏在这最后一点距离之前穿过了大雨,如同连串的重复警告,一声接着一声撞进了秦思意的耳朵。
他闻声停下动作,茫然地擡头看向钟情。
少年平直的眉眼在此之后渐渐蹙起,说不清是不满还是反感地与他交视。
秦思意只会无措地怔在原地,听窗外审判似的钟声。
他看见钟情将手擡了起来,仿佛是想拒绝,也极有可能是要把他推开。
可是预料之外的,对方的手掌在触碰到他的脊背后小心翼翼将他揽住了。
钟情颤抖的指尖托着他的后腰,半晌才问出一句:“是要抱一下吗?”
秦思意听见对方就连声音也稍稍在颤,变成一种青涩的可爱,叫他拿不准该以怎样的心情去对待。
他只好自暴自弃地想到,琴房外的世界已经足够痛苦了,他心甘情愿为这一秒的悖逆承担更多的罪责。
“嗯。”
良久,秦思意挨在钟情的颈窝里,好轻地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