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空气过速地呼吸,胸腔剧烈起伏着,似乎下一秒就会有无数蝴蝶撕开皮肉,像最后一面的秦师蕴那样,血淋淋地飞出去。
——
假期结束后不久,SA送来了那条白色的礼裙。
有了直观的接触,钟情倒更觉得它像一件婚纱,在背部的留白处缀上一串悠悠摇晃的珍珠,将秦思意清瘦的肩胛衬得如同一只不小心落入了网中的漂亮闪蝶。
圣诞节前有人送了请柬给钟情,邀请他参加一场私人的酒会。
他起初想要回绝,半晌又改了主意,让助理告知对方自己会带上男伴。
明明仍记得十六岁的夜晚见到的大雪,钟情偏偏却忘了自己也曾保证过不会再让秦思意做任何不喜欢的事。
他带着一袭白裙的后者步入宴厅,漠然地看着秦思意的脑袋在余光中越压越低。
两人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何况钟情还罕见地带上了一位不曾在社交圈中出现过的美人。
秦思意天生的清贵最初并没有让宾客们产生多少亵慢的遐想,可那也不过是短暂的几分钟,很快便有人认出了他是多年以前那个在派对上被李卓宇叫作‘弟弟’的少年。
“诶,卓宇。那不是你弟弟吗?”
还是一样浓重的酒气,还是钟情留下他去与玛蒂尔达交谈的间隙,还是尴尬地被李卓宇撞见的场合,还是穿着他不想穿的礼裙。
秦思意控制不住地循着对方轻佻的语气看回去,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道貌岸然地端着一杯香槟,在靠近到过分无礼的距离后,用温热的指尖顺着背沟划了下去。
“卓宇,你弟弟都落魄得去卖了,你们李家不管管?”
他转头对着李卓宇说话,语毕又看回秦思意,笑嘻嘻地将杯壁往后者的唇瓣上贴。
秦思意一动不动地呆立着,眼见李卓宇神色复杂地将望向他的视线收回去,恹恹回到:“你都说我们李家了,他一个姓秦的和我们家有关系吗?”
秦思意避不开,也没有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反抗。他不知怎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连勾动手指,都困难得仿佛世纪的难题。
他僵硬地朝钟情看,后者正专注地同玛蒂尔达聊天,根本不曾留意过哪怕半秒。
秦思意开始为自己感到恶心。
他实际上搜索过关于钟情和玛蒂尔达的新闻。
两家曾经有过联姻的意向,只是不知为何搁置了,倒是这对年轻的男女,仍旧在公开场合被拍到过不少次。
秦思意站在李卓宇面前却无力辩驳,他想起了自己与对方的母亲,一时自我厌恶到甚至产生了反胃。
“真是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有了李卓宇的默许,男人说的话愈发地难听。
秦思意强忍着不适推开对方,转身慌不择路地奔向露台。
他在经过钟情时被自己的裙摆绊了一跤,赎罪似的重重摔倒在玛蒂尔达的面前,就那么伏在地上,好久都没敢在众人的瞩目下站起来。
——
“钟情,钟情……”
回去的路上,秦思意借着酒精带来的虚幻不断地抓着钟情的外套哭叫。
司机将隔板升起来,为他留下些许的体面,仅剩渐渐嘶哑的嗓音从后座清晰地传达。
“我本来没想这样的。”
“你是不是也讨厌我?”
“为什么还要让我留下啊?”
“我明明一点都感觉不到你的喜欢。”
“好难受啊……”
“我变成以前最讨厌的那种人了。”
“我不想继续了,但是我不可以走。”
“你明白吗?你明白吗?嘉时还活着,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秦思意崩溃地呢喃,一双眼睛空洞地睁着,眨也不眨地让眼泪接连掉下去。
往日落在琴键上的十指死死攥紧钟情的小臂,被对方扣住手腕,惩戒般传来延迟的痛感。
“秦思意,你从刚才到现在根本没有说清过发生了什么。”
钟情过分冷静的语调又在秦思意的心里割上了一刀,他想要对方知道自己尝试表达的心情,可钟情似乎就只在意,为什么会出现方才那个令人尴尬的场景。
秦思意又一次重复起钟情已经听腻的胡言乱语,后者没有办法让他立刻平静下来,只好将握着对方手腕的双臂往回收了点,像先前每一次哄对方时那样,貌似珍重地吻在秦思意的脸颊上。
他吻够了就停下,松开仍在抽噎的青年,鼓励一般,最后又碰了碰对方柔软的嘴唇。
钟情在分开后自然地擡手去擦秦思意的眼泪,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新的习惯。
“别再这样了。”
他放下手,意味不明地发出了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