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锋后，终重逢
红眼睛的纪佑常沉默了片刻。
那双手终于离开了姜汜的脖子，少年稍稍拉开了些距离，然后若有所思的看着姜汜，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因为本该说话的人不说话，姜汜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话，于是气氛就这样突然沉寂了下来。
姜汜只能任由纪佑常用那双血红的眼睛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的来回打量着，冷汗都要留下来了。
感觉他有点像砧板上的鱼……
其实按说姜汜不应该这么紧张，毕竟小福都说了，打起来也未必会输。而且，其实姜汜从来没有在纪佑常这里吃过什么亏。
所以姜汜也不清楚为什么他这么有压力，可能是正常理智的人，面对一个癫狂病态的疯子时下意识的反应吧……
姜汜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发现纪佑常脸上逐渐出现了诡异的笑容。
那张薄唇诡异的拉开，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东西一般。
这笑容越来越大，纪佑常终于笑出了声。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他低低的笑了几声，逐渐变成了癫狂的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哈，真是可笑……”
单薄的少年夸张的笑着，随着他的前仰后合，纤细的脖颈仿佛都要断掉一样。然而他毫不在意，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去发出嘶声力竭的笑声。
姜汜沉默的看着他发疯，总觉得这笑声里满是讽刺，又带了几分悲凉。
少年的黑发随着他的动作扑满了惨白的皮肤，一只近似枯骨的手死死的扣住了自己的膝盖，病态疯狂的意味更加浓重。
“我看到了，我明白了！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另一只手捂住了通红的双眼，纪佑玄于喘息之际说出带着零落笑声的自言自语，“真是可笑，可笑我还沉浸在我们的梦里……原来你已经决定了，那我算什么？！”
“我算什么，守着过去的可怜虫吗？！”笑声终于停歇，愤怒取代了满是讽刺的笑，病态的少年奋力一挥胳膊，仿佛撕扯下了什么粘着他的脏东西。
这个动作好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少年扣住膝盖，低低弯下腰，埋下脑袋，黑色的发丝根根垂下。
喘息片刻后，那种疯狂终于停歇了。
歇斯底里消失后的纪佑常甚至显出来几分冷静理智。少年不知何时坐回了病床边，纤细的小腿和嶙峋的脚踝都毫无生机的垂落在床畔，眉间唇畔都有血色意味的讽刺笑意渗出。
“你甚至没法亲口告诉我你的决定。”他开始低声自言自语，“真是太可笑了。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按照你所安排的来做呢？只要我把他拦在这里，你就什么都做不成了。比起……我更愿意……”
“你是在说西原城主吗？”姜汜总算开口了，“你就是西原城的另一个管理者，对不对？”
鲜红的眼珠神经质的转了转，锁定了姜汜，没有说话。
但姜汜觉得，他正在构思一件可怕的事。所以他赶紧开口，希望事情不会发展到一些难以控制的地步。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座城市还能发生什么比被污染然后毁灭更糟糕的事情。
“如果你就是的话……我来这里之前，已经去过十三路工区的夜班了。我在那里见到了一副彩绘，还有一个自称钱先生的人，他说他是未被污染时留下的碎片，你是他曾经的同伴……”
“不用说了。我看到了你身上的痕迹，哦，祝福，哈哈。”纪佑常冷笑，声音又变成了蛇一样的阴冷柔软，“我的好朋友似乎正准备算计你做些事。不过很可惜，我不会配合你。”
虽然打断了姜汜，但是纪佑常的态度还是变了些许。他仿佛终于做下了一个复杂的决定，这让他甚至在姜汜面前默认了管理者的身份。
另一个证据就是纪佑常收回了那种恐怖的视线，转眼看向那边停滞的纪佑玄。
姜汜注意到，只要他看到纪佑玄，那种病态的感觉就会减轻很多。姜汜甚至能从少年不经意的注视中读出温柔的意味。
温柔，悔恨，痛苦，纠结。
“不管怎么说，你说得对。”眼神放在哥哥身上，纪佑常的声音都温柔了，他轻声说，“有些东西骗不了人，而我也骗不过我自己的心。”
淡色的唇角扯了扯，纪佑常讽刺的笑道：“居然还是你点醒了我。算了，这场梦确实做的太久了，连我都忘记了，一切都是虚假的。”
他缓缓合上双眼，血红的眼睛被遮挡住。
“姜汜？西原城的事，与你无关。”纪佑常的声音居然变成了黑眼睛状态时的冷漠淡然。姜汜见到他这短短的一段功夫里，这人……这个鬼已经变了很多种精神状态了。
这就是精神不正常的鬼吗？那还真挺可怕的。姜汜在心里咋舌。
“你就老实的带着你要找的人，安安分分的滚出我的城市。”他冷漠又刻薄的说，“别掺和与你无关的事。倒时候招了所有人的恨，还把身边的人搭上，得不偿失。”
说了一番不明觉厉的话后，纪佑常慢慢把自己移动回病床中央。
“滚吧，别再出现了。我怕我忍不住……杀了你。”
少年偏偏头，睁开的双眼里仍然是刺目的血红。他裂开嘴，笑容里带着满满的杀意。
——他真的想杀了姜汜。
姜汜清楚的意识到这件事，但他同样意识到，纪佑常不会这么做。
对方已经做下了某种决定。对姜汜的态度显然是某种退步，大概率和西原城主的“祝福”有关。
纪佑常重新闭上眼睛，这个世界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