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询问宗礼
“所以你是去了哪里？”姜汜皱起眉，跳过了宗礼的质问，直接追问下去。
“那我告诉你，你不能告诉我爷爷，也不要告诉别人。”宗礼到底还小，有点被姜汜吓住。他犹豫了半天，终于松口。
“好。”姜汜面不改色的答应了，心里却想着，要是这小子干了什么坏事，他不把状告上去就改姓文。
骗小孩的事，能叫骗吗？
“……我是去帮大奶奶看桥了。”宗礼哪里知道姜汜的阴险，他得到了承诺，别别扭扭的回答了。
“大奶奶？”姜汜茫然，又渐渐明悟，“是不是我们今晚看到的那个老人？”
“嗯，我们都得叫她大奶奶。”
“宗平说她是个疯子，不能出门。”姜汜重复宗平的话。
“大奶奶经常说那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我小时候也觉得她很可怕。”夜风寒冷，宗礼搓搓小手，脸已经被吹红了，“但是有一次，大奶奶来俺们家住的时候，突然脑子清醒了。”
那是去年的事。
当时，宗礼在屋里守着疯疯癫癫的老太太。老太太愣愣的看着宗礼，突然问他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老太太平时根本不和别人交流，宗礼吓了一跳，下意识回答了。
结果老太太很和蔼的摸了摸他的头，说好孩子。还说自己曾经也有一个妹妹，就和宗礼这么大。很活泼，长得也漂亮，和宗礼一样聪明。
宗礼也就想像出来一个漂亮小女孩的样子。
他问，那个小妹妹去哪里了？
老太太沉默许久，摸着他的头说说，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宗礼知道大奶奶总爱往河边跑。当时他就很聪明了，立刻问老太太，是不是去等妹妹回来了。
老太太喃喃道，是啊，是在等她，等她从桥上回来。
宗礼又想，大奶奶平时脑子也不清醒，不能让她真的去河边。
于是自诩小男子汉的宗礼对老人承诺：他会替她守着桥，等妹妹回来，一定会告诉大奶奶的。
老太太看了他良久，又说了句好孩子，马上又变回疯疯癫癫的样子了。
但是，从那天以后，宗礼就开始雷打不动的跑去桥边。
他答应了，去帮那个老人看看，她的妹妹回来了没有。
宗礼去年也就只有六岁，老太太的妹妹六岁时，自然是很多年前的事。
但是宗礼没意识到这一点——他到现在也没反应过来这件事。他还太小，没人点醒他，他就意识不到，人是会变老的。
……更意识不到，他等的人，是不会回来的。
姜汜沉默的听小孩磕磕绊绊的讲完故事——宗礼的表达能力毕竟有限，很多都是姜汜连问带猜捋出来的。
他不忍心告诉这个孩子，他只是在做无用功。但是放任他一次次跑去河边，好像也不行。
“其实，如果她的妹妹真的回来，村子里的其他人也会告诉你大奶奶的。”姜汜试着迂回劝说他。
“但是，大奶奶的妹妹，会找不到回来的路的。”宗礼低声说，“旧桥早就断了，新桥也修了，她肯定上不来山。”
“旧桥？”姜汜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我听说，新桥建好之前，一直用的铁锁滑篮。”
“但是我听说，更久以前，俺们村是有桥的。”宗礼闷闷的说，“我没见过，好像很多年前就被冲垮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修桥，只铁钢索了。”
“这样啊……”
“从现在的桥往下看，能看到点老桥头。”宗礼说着说着吸了吸鼻子，“我觉得大奶奶的妹妹要是回来，肯定会在和对面的旧桥那里找不到路。”
“所以你才每天去河边。”姜汜已经明白了，他头痛的揉揉额角，“宗礼，你是个好孩子，但是有些事也要量力而行。你看，你大奶奶的妹妹跑丢了，她一直记挂着。你想想，要是出了点事，你爷爷也会变成那样……”
“我能保护自己。”宗礼反驳。但是姜汜拿来举的例子有点太恐怖，小孩声音又放低了，“而且，我都答应大奶奶了。”
一个七岁的孩子，为了一个承诺，坚持这么多天，真的非常不容易。
宗礼自己也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或许是因为，那天老太太清醒时看向他的眼神吧。
他还太小，又在山里长大，不能理解很多事。偏偏他又太聪明，聪明到和同龄人玩不到一起去，没有半个朋友。
所以宗礼读不懂这个眼神，却觉得它有着不一样的重量。
“我帮你想想办法。”最后姜汜只能这么说，“你先回去吧，太冷了。明天白天我们再商量这件事，别让你爷爷担心。”
现在确实也很冷了，宗礼赶紧点头应了。
他熟练的摸出钥匙打开自家门锁，根本没发出声音。门推开一条缝，他小猫一样溜进去，又在里面锁上了门。
姜汜默默看着他动作，意识到宗礼绝对是惯犯，难怪他爷爷发现不了呢。
听到里面细微的开门声，确定宗礼回家了，姜汜才紧紧羽绒服，慢慢往回走。
显然，老太太的妹妹在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这显然导致她一直很在意“孩子”……
想起那天老太太临走时那句话，姜汜仍然放心不下。
现在小宗礼又直愣愣的扑进了这个事，姜汜觉得他不能坐视不管。
……虽然其实和他来说没太大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