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不知何时停了,金属屋顶的水滴答坠落,在寂静的空间里敲出末日般的节奏。徐麟跪在数据流深渊边缘,怀里抱着逐渐透明的林小羽,青年刑警的身体正在化作细碎的蓝光,像被风吹散的萤火虫。
“队长……”林小羽的指尖掠过徐麟掌心的伤口,那里本该血肉模糊的地方,正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原来我真的不是真人啊……”他的声音带着释然,又藏着不甘,“但每次出警时你挡在我身前的温度,还有老队长煎蛋的油香……这些感觉,比数据还真实。”
徐麟喉结滚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他看着林小羽警服上的编号“037”,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这个年轻人刚入队时,举着履历表傻笑:“队长,我编号和你警号后三位一样,这算不算缘分?”此刻编号正在剥落,露出底下机械般的纹路,可徐麟眼前却重叠着那个在暴雨中为他挡住匕首的身影。
“小羽,你知道吗?”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金属,“第一次带新人出任务,你紧张到把对讲机摔在地上。但当我们追到天台时,你明明害怕得发抖,还是用身体护住了那个被拐卖的小女孩。”蓝光在林小羽眼底流转,像在播放快进的记忆碎片,“你说‘当警察就是要把害怕踩在脚底下’——这句话,我记到现在。”
青年刑警笑了,笑容逐渐模糊:“原来不是系统植入的台词啊……”他的手掌按在徐麟胸口,那里的齿轮印记正在发烫,“队长,你说我们的数据会不会飘到别的沙盘世界?说不定在某个红绿灯路口,我还能当你的搭档。”
话音未落,林小羽彻底消散在数据流中。徐麟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的纹路,却发现没有疼痛——正如男人所说,这里的感官都是系统模拟的。但此刻他胸腔里翻涌的灼热,比任何真实的疼痛都更真切。
“情感真是麻烦的东西。”男人的笑声从深渊传来,徐麟抬头,看见对方正站在数据流凝成的阶梯上,铜钥匙在指间晃出冷光,“第47次轮回里,你为了救搭档选择重启系统,结果看着他在你怀里灰飞烟灭——这次还想重蹈覆辙?”
徐麟站起身,金属纹路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像无数条银色的蛇在血管里游走。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破获大案时,脑海中总会闪过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那些都是前47次轮回中“失败的自己”留下的残影。
“你说我们是数据体。”徐麟向前迈步,每一步都踩碎漂浮的记忆残片,“但数据能产生执念吗?”他抬手,掌心浮现出与老队长第一次相遇时,对方塞给自己的那颗水果糖包装纸,“你看这个,我留了十年。现实里的糖果早该化了,但在这虚拟世界里,它还带着橘子味的温度。”
男人皱眉:“你在说什么胡话?”
“这个世界的‘真实’,不是由代码和算力决定的。”徐麟又迈近一步,深渊里的数据流突然翻涌,像在呼应他的心跳,“当我在交警队值夜班,和老陈蹲在马路牙子上吃泡面时,当我在刑侦队为了一个线索和法医争得面红耳赤时,当我看见受害者家属眼里重新有了光时……这些瞬间,比任何实验室里的脑电波都更真实。”
男人突然挥手,数据流凝成利刃射向徐麟咽喉。但那些泛着寒光的刀刃在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却化作了蝴蝶形状的光点——那是他曾救下的小女孩送给他的折纸蝴蝶,此刻正带着温度扑棱棱飞开。
“这不可能!”男人后退半步,钥匙在掌心留下深深的血痕,“你只是段程序,怎么可能篡改系统规则?”
徐麟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正缠绕着金色的数据流,像某种活物般蠕动生长。他想起老队长退休前说过的话:“徐麟,你总以为自己在越界,但有些墙,就是要有人撞破才叫门。”原来从他第一次以交警身份插手刑侦案时,就已经在编写属于自己的“异常代码”。
“因为我相信。”徐麟张开手掌,金色数据流化作警徽的形状,“相信每个红绿灯下都有值得守护的生活,相信即使是数据构成的人,也能拥有真实的情感。”他突然冲向男人,后者惊恐地后退,却发现阶梯正在融化成数据流。